暮春的云层压得很低
苏媛蹲在木车旁拨弄着蜡封的药包，指尖掠过"海狸夫妇"的标签时
抬头看向历渊
"海狸先生的止咳糖浆和羊怪先生的蹄伤膏都要避光存放，水仙女的美颜露告诉她必须用银勺搅拌……记住了吗？"
少年的琥珀色瞳孔映着她紫色的眼眸，他点头缓缓开口
"记住了，姐姐"
她伸手替他扣上雨衣兜帽，指腹蹭过他耳后新长出的绒毛——果然比上个月又密了些
"如果下雨走慢些，石板路滑"
苏媛拽了拽他的袖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块巧克力
"摔了也没关系，药可以重配，但你得给我完整无缺地回来，好了，去吧，我在家做好饭等你"
历渊乖乖点头推着木车穿过紫藤花拱廊时，风里已经有了雨的味道
他想着还要在镇上给苏媛买糖果，这样回家可以给她吃，脚上加快了脚步，她还在家等他回家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忽然听见远处钟楼敲响三点——得在四点前送到水仙女的湖心亭，否则美容露会失去药效
加快的脚步惊飞了路边的知更鸟，羽翼扑棱间，第一滴雨砸在他手背上
雨势比预想的凶猛……
当历渊看见那枚半埋在泥里的鹅卵石时，木车已经失控地朝排水沟冲去，他本能地用身体护住药包，却听见玻璃碎裂的脆响混着雨声炸开
膝盖擦过碎石的刺痛比不上胸腔里的钝痛——苏媛昨夜熬夜调配的海狸先生的止咳糖浆，此刻正顺着车辙汇成带着甘草味的小溪……
美容露的水晶瓶滚落在地，淡蓝色汁液渗入泥土，瞬间化作缕缕青烟
“糟了”
少年跪在碎玻璃旁，指尖颤抖着去捡沾着泥土的药草，喉间泛起酸涩
苏媛昨夜熬夜晾晒的月见草花瓣，此刻正混着雨水在排水沟里打转……他想起苏媛今早替他热牛奶时，眼角还沾着未褪的倦意，想起她说“我的小崽子最可靠”时，指尖揉他头发的力道……
少年跪在泥泞里，颤抖的手指试图拼凑碎玻璃。药汁混着雨水流过掌心，他忽然想起那个夜晚，也是这样刺骨的冷
"不能让她看到我搞砸了⋯"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突然抓起残碎的药篮，踉跄着钻进路边的野蔷薇丛
泥土混着草根的气息钻进鼻腔，他用掌心创开潮湿的腐叶，将破碎的药瓶和浸烂的草药统统埋进去，仿佛在埋葬某个不该存在的秘密
雨珠顺着下巴滴落，砸在新堆的土包上，开出细小的水花，他在灌木丛里多待了一刻钟，直到雨水将身上的泥痕冲得淡了些，才推着空车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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