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丹姝心记(1/2)
01
我生来便随我娘,学了那温婉娇弱的丹修。
幼时我看着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丹修男女,曾仰头询问过娘,为何丹修这般娇弱,连自己命都保不住,还能保别人的命吗?
娘说,丹修毕生的力气都用在了救人性命身上,自然是再没了救自己的多余力气。
我奇怪,那丹修生来就要这般舍己为人吗?
娘说,我们不是这样的,我们背后有依靠。
我问她,我们的依靠是谁,娘笑笑说,我那身高体强的爹和她怀里抱着的还嗷嗷大哭的弟弟,
一个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是未来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两个男人在前面顶着护着,我们就能安然无恙的去救别人了。
我还是奇怪,问娘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救别人?为什么别人不能自己救自己?
娘摸摸我的头,大人的眼里都是我那个时候看不明白的东西,
她说,人总要承担自己扛得住的东西,
你能扛起来什么,什么就能扛起来你。
我那时不明白,只觉得日复一日的跟着娘亲食粥行善十分疲倦。
但到后来,家族覆灭,亲人死绝,我跟弟弟被四处追杀、陷入困境之时,那些爹娘曾经扛在肩上的平民百姓纷纷站了出来,用他们从来没有被灵力修补甚至还残余病痛的肩膀,扛起了我跟弟弟最后一条生路。
他们往前走,我抱着弟弟向后拼命逃脱,
那一刻我便懂了,付出的东西总会有一天以另一种绝境逢生的方式回来报恩。
行善他人,便是施善未来。
02
即便是善过多年,我还是没法避开世上没有消绝的恶,
我被别人拐走,高烧的弟弟被丢在了街角,当时还下着瓢泼大雨,
我不敢想,一个一两岁的孩子流落在街头,能活下来的几率该有多大。
那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不能失去他,我就算要付出所有也要找他回来。
我使出仅剩的力气咬住钳住我的男人的手,从马车窗上奋力一跳,重重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洁白的衣裙先前本就沾了不少族人的血,此刻更是直接被泥浆覆盖,
我摔断了腿,但还是分毫不敢懈怠,一瘸一拐的奋力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但我跑的不快,还是很快就又被身后的男人追上了,
他狠狠掐着我的胳膊,想把我扯回马车上。
我歇斯底里的哭喊挣扎着,奈何小小身板抵不过七尺大汉,
我以为我最后的结局定是不堪入目,却不曾想我命不该绝,
这片雨水、泥泞交织的肮脏土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位持伞之人,那人一身青白长袍,白靴踩在泥地里格外显眼,那张脱俗惊羡的脸也是。
这一抹格格不入的清白站在那儿,很难不吸引别人的目光,
男人愣神的功夫,就听那人开口说要让他放开我,
男人不愿,但也没再向之前对我那样满嘴脏话气势汹汹,
因为那人腰间佩剑,服饰高洁,俨然像极了修士之中最不好惹的剑修。
男人本看我生的娇柔漂亮,想抓我卖给别人做小妾,如今便不可轻易放走我这白得的财路,为此张口便是要钱。
那剑修寡言,抿唇,下一秒男人粗糙的脸就被沉甸甸一袋银子重重砸了脸,
他吃了疼,便松开了我,
而正是这一送,剑修便身影一虚一晃,我一个眨眼晃神的功夫,就已经身处一个屋里,不处于外面的泥泞中了。
剑修果真厉害,怪不得娘总说爹厉害。
我腿疼的厉害,但还是跪下给人道谢,我行动的匆忙,因为还要着急去寻我弟弟。
那剑修看起来冷冷淡淡的,轻垂的眼眸中好似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烦闷意味,我转身的时候才开口问我去做什么,
我说我要去找我弟弟,
他说外面太乱了,我弟弟没准已经死了。
我好不容易压下的悲痛再次浮于眼前,含泪坚持要继续找,
他顿了顿,简单给我治了治腿后,便带着我去了。
那时我对他一无所知,我还曾心中惊叹,一个只沉醉耍剑的剑修居然也会些医术之类,
后来我才得知,他不是剑修,而是正儿八经的丹修,还曾是爹娘的故友,
只是对方一直在外游历四方,我从未见过他。
那天他带着我不厌其烦的寻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除了雨水洗刷不干净的血迹和宛若魔音般的哀戚哭嚎外,什么也没有了,
我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哭的筋疲力尽,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便是一个人了。
03
我身上伤的重,用不了药效过猛的丹药,只能用药汤温养着,
他把我安置在一处简陋偏僻的小院里待了几个月。
这个小院子看起来有人住,床铺、桌子一尘不染,院中门前没有半点杂草,
但我一眼便看出,这个地方许久不曾有人住过,
因为住过人的屋子跟没住过人的屋子是不一样的,
这个屋子没有半点人气。
屋里的陈设都是两人份的,像是在我之前,曾经还有一个人跟他住在一起,
杯子,凳子,碗筷,
那些屋里原本有的东西我都不能碰,他给我备上了新的。
他好像不爱说话,但我每次有问题问出口他必会回答。
他经常摆弄药草,翻看医术,还在外面施针救人,不求任何回报,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娘以前的影子,
我也做过这种事情,所以在他身边打下手打得十分顺利,
我知他是玄天宗丹心峰上的嫡传大弟子,是下一任峰主,便想拜他为师,想要学习更多医术。
当我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他的反应十分清晰明确,
他说他讨厌麻烦,
我问他,既然讨厌麻烦为何又要只身负剑?
既要练剑又要学医岂不是更麻烦?
他说,这不是麻烦。
我说,那我也想学剑。
他问我,丹修练什么剑?
我认真道,学医能够保护别人,但我身后无人,就要练剑保护自己。
大概是我说的话打动了他,他最终同意了,
但他说要跟我打个赌,赌赢了我拜他为师,赌输了他拜我为师。
我很奇怪,这是什么倒反天罡的赌约,
不过我还是应了,
我们赌的还是医术,我不出意外的输了个彻底,
他赢得挺开心,那是自我遇见他的这几个月一来第一次从他死寂平淡的脸上看到类似少年得胜既骄傲又喜悦的神情。
我忽然意识到,我拜的这个师尊,可能有一丝丝不正经。
师尊的名为染白,是玄天宗上无人不晓的剑术高超的丹修,
但他只教我医术,从来没有教我练过剑,
我的剑术,一直都是静心峰那位掌门教的,
而我从来没有见他自己拔过剑,
那把剑就好比一件必须要穿的衣服一样,日日带在身边,却从未使过。
我这个师尊身上奇怪的地方不少,
他一个男人,却很爱照镜子。
在屋里摆弄药草时旁边会放个一人高大的镜子,每次累了直起腰来都会下意识朝旁边看去,端详一下镜子里这个坐在桌边的人,然后旁若无人的会心笑笑。
在外面行医救人时也是如此,诊病的桌子上放着的小镜子好像不是镜子,是一个什么在陪伴着他的东西,
我总是能看见,师尊一会儿温煦的笑,开朗亲切,一会儿面色阴骘,阴沉吓人,又一会儿归于平静,火化成灰般的毫无波澜。
我大概能从他珍藏着的字帖和那幅从未在我面前打开的画上猜出,师尊在时时刻刻怀念一个人,怀念到会不由自主的去模仿对方的音容神态,
只是我猜不到,开朗明媚和晦暗阴骘,究竟哪一个才是我的师尊,哪一个才是他见不到的故人。
04
我第一次来到玄天宗时,已经是几年后了,这几年里我的医术已经足够熟练到能够在师尊喝个酩酊大醉后自己独自出来给人诊病,
师尊是常爱喝酒的,每个醉的昏沉的夜,他会搂着一个镜子入睡,
要么睡树上,要么睡房顶上,要么干脆直接在哪儿喝的酒就和衣睡在哪儿,
他这副颓唐随意的样子,跟我初见时的沉稳俨然判若两人。
这几年里我跟随他在外面,四处游历,我还是不死心,一直在寻找我弟弟的身影,哪怕是过去多年,我弟弟兴许已经长大,变成我认不出的模样,又或许是连尸骨都不曾完整。
我想我到死都不会气馁,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我身边还有一个同样不死心的师尊,
师尊走遍天南海北,好似在锲而不舍的寻求一个东西,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总是能从师尊醉酒后意识不清的低低喃声中艰难辨别出一丝一毫来,
他说,“我要让你回来,”。
我不知他究竟想要谁回来,
但我很想劝他说,师尊,人死不能复生。
可我没法劝一个醉到深处的人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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